16. 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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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陈祁逐渐恢复意识时，已经天黑了。

头痛的跟被一千匹马踩过般……

这是陈祁还没睁开眼就涌上大脑的第一感受。

“大人，您可是醒了？”

“呜……”陈祁痛苦的呜咽一声，挣扎着睁开眼。刚从混沌中挣脱出来的意识还不甚清晰，所以当一个柔软的声音在身旁询问时，他还处于一种分不清东南西北的状态。

于是乎，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把一杯热茶端到了他嘴边，趁着他还迷糊，断断续续地喂他喝了一整杯热水。

直到一杯热水下肚，从胃部涌上来的温暖散向四肢百骸，陈祁的意识终于慢慢回笼了。他推开那女人凑上来伺候的手，警惕地打量着周围的场景。

陈祁：“……这里是哪里。”

看着自己所处的环境，陈祁有些发蒙——他躺在一张铺了厚厚毛裘的温暖床榻上，一张兰草花卉的厚实波斯毛毯扑在这个空间宽阔的帐营里，周围的摆设样样都属上品，标准的大禹皇族配色：暗红与素白，表明了此帐篷的主人必定是皇族之人，再看看不远处兵器架子上摆着的数张巨弓和眼熟的银龙枪……陈祁大概知道自己躺在谁的帐篷里了。

一开始喂他喝水的年长侍女低眉顺眼地捧来一盆温水，温声说道：“陈大人，奴婢侍候您洗漱吧。”

陈祁一愣，迟疑地看向那做高阶宫女打扮的中年女子，开口问道：“这里是长公主的营帐？”

那宫女点头称是，在陈祁的允许下细心地伺候还晕乎乎的陈祁洗漱，陈祁洗了个脸，清醒了不少，就连头上的伤口都觉得没这么疼了，正当他打算请辞回自己的营帐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带着夜晚的凉风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你醒啦。怎么样，头还疼么？”

陈祁一听这声音心里就不由得叹息一声，还没来得及撑起身子拱手行礼，俞言就一阵风似的解了披风丢在凑上来伺候的宫人手里，啪嗒啪嗒地凑了上来。

俞言没管陈祁一脸的恭敬，只是伸手去摸他的额头，陈祁一惊想要后退，却还是被俞言的手覆盖上了额头：“你躲什么，我探探温度……还好，烧退了。看来你的病以后还是得找林秋墨来看，就他丫的还算有点真本事，其他的废物诊一万遍都没个卵用。”

陈祁心下觉得尴尬，脑子虽然不甚清醒，但俞言话里透露出的另一层意思却让他心里一咔擦。他面色不变，却暗自心生警惕：“……又给长公主殿下添麻烦了，臣万分惶恐。”

俞言听着，皱着眉头放下了手，一脸纠结地看着他。

“你们都退下吧，我这暂时不用人伺候。”

俞言朝帐篷里伺候的几个宫人挥挥手，那个年长的高阶女官应了声是，便带着几个宫人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人走空后，俞言从榻边起来，走到茶几边把还温热的汤药从壶里倒出来，端了一碗走向陈祁。

俞言敛着眸子，声音平淡无波：“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么。”

陈祁伸出去接汤药的手一僵，试探地看向俞言。俞言一笑，大方地把那碗汤药递给他，潇洒地撩开骑装的下摆在榻边坐了下来。陈祁一愣，又若无其事地端着汤药小口小口抿着，没有正面回答。

“……朝堂上我没心思跟你打官腔，私底下我也不想喊你师兄，在你面前我也从来没以‘本帅’或者‘本王’自称，你却非要端着……我以为你已经很了解我的行事风格了，何苦还拐着十八个弯跟我说话？你说着不累我听着累。”

俞言撑着脸颊平淡地看着陈祁慢慢喝着汤药，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陈祁微微一愣，心想俞言玩的这一出是要摊牌？

未免太沉不住气了。

陈祁在心里好笑，但想了想，却决定不妨跟她玩玩：“累不累的，我说话都没嫌累，您听着又何苦嫌累呢。”

俞言目光一闪，心想：呵呵，有种啊，竟然正面接招。

俞言：“诶，这就对了嘛，有事说事想到啥就说啥，做什么非得指桑骂槐拐着弯埋汰人呢，我行军多年，最不耐烦的就是你们文官满嘴的拐弯抹角。小陈大人是聪明人，难道没发现朝中上下说话办事一向简介扼要么？”

陈祁笑了笑，应承到：“这倒是。我大禹朝廷风气刚正，各个部门办事效率都极高，鲜少有拖沓的事件发生。但您这话就不太对了，说话守礼，语句恭谨难道不是受过教育的仕子们自然而然的谈吐风范么？”

俞言一晒：“你知道我的意思，别跟我玩文字游戏。守礼和拐弯抹角是两码事，每次跟你说话我都要花很大的精力去想你这句话背后到底有几个意思，实在是折腾，但要是只按照你字面上的意思去理解的话，呵呵……”

陈祁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汤药。

俞言看了眼他喝了老半天的汤药，那一碗黑乎乎的苦汤也不见少，皱眉道：“……我说你能不能一口闷了，药哪里是你这样喝的。”

陈祁一愣，眼中的厌恶一闪而逝，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只是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小口小口的抿着那巨苦的汤药，并没理会她。

俞言静静地看着他在烛光下显得没这么苍白的侧脸，忽然低声说道：

“这药不是用来调养你身体的，是用来温养你体内那毒的。”

陈祁一僵，猛然瞪大眼睛，手一松那碗汤药就要往下掉！俞言眼疾手快地接住那药碗，这才没让黑漆漆的汤药在她那铺着雪白毛裘的床榻上泼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