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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清？”

杨野听到一声很低很低，轻到仿佛喃喃自语的呼唤。

“……”

她莫名感觉，对方好像微微顿了顿，从一种猎食者般锁定的状态中瞬间抽离，低下头，目光缓缓转向站在自己面前，存在感低微到几乎不具备任何威胁的人类身上。

这是……

这个浑身散发出蓬勃热度的生物，仰头注视自己，有透明的液体从眼睛里不断涌出来，汹涌而无声。有别于对方身体里蕴含无限能量、会唤起本能渴望的浓稠浆液，它显得过于寡淡，祂甚至“尝”到了一种很陌生的咸而涩的味道……

很奇怪。

祂低头看了对方很久，眼睛一眨不眨。

江女士终于无法忍受这种陌生的眼神，她泪眼朦胧地伸出手，在杨野还来不及阻止的时候，一步上前抱住了“宴清”——

“江阿姨——”杨野失声。

妞妞在这一刻瞬间发动了攻击！

它的速度快如闪电，只看见空中划过一道残影，在杨野那声呼唤还卡在喉咙里的时候，庞大身体已经朝那座白色雕像扑了过去，气流划过耳侧甚至能听到破空的细响——

几乎电光火石之间，以人类肉眼看不见的速度，蛰伏的猎食者突然惊醒，甚至完全无需思索，出自本能反应地在敌人跃过来的一瞬间，闪电一样摄住人类肩膀然后弓腰转身的同时，一个迅捷有力的后抬腿，将对着自己后背扑过来的妞妞用力踢了出去——

咚！

一声巨响，近两米高快一百七十公斤的德牧犬如炮弹般撞上后面的墙壁，留下蛛网般的巨大裂痕，然后直直掉落在地，震得整个屋子仿佛都晃了晃，溅起一阵飞灰。

“妞妞！”

杨野瞪大眼想都没想就跑了过去，德牧撞得头晕目眩，整个狗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才能动弹，目光都变清澈了。

她赶紧检查了一下，好在妞妞皮糙肉厚没受伤，只是被弄疼了，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眼眶都湿了，不断把大头往她怀里拱求安慰。

杨野松了口气，安慰了一会妞妞，这才站起身来，复杂的目光转头看去。

那个全身苍白，有着似人面容和非人结构的奇异造物，只是一动不动保持着背对她们微微弯腰，手臂覆在江阿姨后脖颈上，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祂似乎也感到了迷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做出了这种举动，但也没放手，只是垂眼盯着怀中生物的脸，若有所思。

祂这种完全出自本能的保护姿态，让本来就情绪激动的江女士完全崩溃了。她顾不得再多，直接扑进了对方怀里，手紧紧环住对方的腰，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清清啊，我是妈妈，我是你妈妈……你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知道吗？……”

即使怀里温凉的触感和人类完全不同，奇异的面庞就在耳边，但她知道，这就是她的女儿。

——她能听到胸腔中那搏动有力的心跳，咚！咚！咚！……紧紧贴在耳边的，如此真实，如此鲜活，一声一声清晰地告诉她：这不是她的幻想，不是她每天晚上都在期待的美梦，是真的存在于此的现实：她的女儿，她的清清，活过来了！

就算她的模样变了，她的眼神变了，她看自己好像在看陌生人……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她还活着，还活着就有希望。即使她不记得自己，可依然还是那个潜意识里会先保护妈妈，去救她的清清啊！她的女儿，她心连心的骨肉，她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希望——

“太好了，太好了，”江女士又哭又笑，只觉得这几天所有的苦和累和心酸都值了，“只要你回来就好……对不起清清啊，以后妈妈再也不会丢下你一个人了……”

眼泪从脸上滑落，滴在祂的肩上，引起那块皮肤不自然的微微颤动。

明明是不会允许任何生物靠近自己的……可是这个突然扑过来的生物没有敌意，也不足以对自己产生威胁……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管是散发出来的气味，闷闷的声音，微微颤抖的身体，和逐渐相贴熨染的热意……都让祂觉得很困惑，困惑到甚至身体深处泛上来的、令喉咙干涩发紧的汹涌本能，都变得无足轻重。

为什么……是什么无法辨别的天敌？还是不可食用类？明明闻上去这么的、这么——

祂缓缓低下了头。

……

在对方凑近江阿姨的刹那，杨野几乎血液倒流，整个人都僵住了。

——然而想象中最坏的事并没发生。

苍白的生物保持环住江阿姨的姿势。因为祂高挑且纤瘦，高了近两个头，不得不微微躬身弯腰，姿势看上去有点滑稽——但此刻没人会注意到这个。

在杨野的眼里，这个和宴清姐姐五官有些相似，但身体构造和气质完全不同的造物，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被眼泪濡湿的肩膀，似乎是感觉到了一点不同寻常，于是凑近江阿姨的脸庞，微微侧头，轻轻嗅了嗅……

然后杨野就看见祂突然顿住，就像是瞬息之间被汹涌而来的潮水淹没，整个身体僵在原地很久没有动。片刻之后，紧绷的肌肉慢慢松懈下来，针尖般的竖瞳也缓缓变成了圆形。

祂低头盯着怀里抽噎的江女士，眼睛里逐渐有了不属于这具躯体的情绪，暗流般无声涌动。

杨野看见祂一直抿直的唇线动了动，似乎是张嘴说了句什么，但是声音还未成形就被掐散在了喉咙里。

但杨野依然通过唇形辨别出了那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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