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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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杀我！别杀我！”脑海中能够穿透耳膜的尖叫声还在回荡，路执从床上弹起来，窗纱边的月亮影影绰绰不是十分真切，他摸着自己鬓角的冷汗，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是梦，太好了，还是梦。梦境的真实让他似全裸的站在镜前，被窥探，被压抑，一直缠绕着不肯放过他。

时间还早，凌晨三点14分，这是路执父亲的死亡时间，时至今日，他闭上眼睛都能想起，父亲临死的惨状。在他不懂事回眸的窥探时，他看得到父亲一次又一次努力伸展出庇护他的羽翼，那是父亲的记忆胶片，人类的进化产物，生长在脊骨两侧，可以随时撑破皮肤而绽放，他记得，父亲的记忆胶片，泛着淡淡的荧光，在冷清的黑夜里，那仿佛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东西。

很快的，身后的人追了上来，他们带着诡异的面具，漏出的是贪婪的眼神，好像狼群一般。“别怕”年少时的路执听到父亲如是说。他瑟缩在父亲不甚宽敞的怀里，唯一的依仗。他们穿梭在漆黑幽冷的巷子里，终于找到了一扇门，身后的声音远了些，父亲路先生的呼吸声很重，又十分急促，长距离的奔跑让他感觉十分疲惫，但好在希望近在眼前。

“别让他们跑了！追！”“老大，没人了……”“给我找！他带着孩子还能跑到哪里去！”“是……”听着外面的对话声，路执在父亲的怀里挪了挪身子，“爸爸……”路先生揉了揉孩子的头“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话还没说完，一把利刃破胸而出，刀剑的强度，这一扇破败的门根本不是能够阻碍它的事物。

他们躲到了这扇门之后，却没有敲开这里面的任何一家住户的门，深夜之时人人自危，谁有闲心思去管别人？更何况刚才外面那么大的动静，谁也不是聋子，谁敢呐？那背后的谁知道是哪方的蛇头，可不要惊了蛇却咬了自己的手。或许黑暗中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这一切，可是没有人愿意出声打扰它。

血，铺天盖地的血向路执涌来，黏黏腻腻，带着体温的腥味包裹了他，一双手却盖上了他的眼睛“好孩子，别哭，也别看……”路先生的肺无疑是穿透了的，这群屠杀者很有分寸，知道什么该碰，什么不该，就这个刀伤来看，他的记忆胶片不会有任何损坏。路先生是医生，他什么都知道的，可是他的孩子不知道。

“吱嘎”一声开门，好似路西法降临世界的声音，带了几分刺耳，“放我儿子走，他的记忆胶片，你们拿着也没什么用吧。”路先生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讽刺，可惜失血让他多了几分有气无力。“当然，路先生，令公子可以自行离开。”“别装的这么坦荡，那你刚才跑什么？哥你真信他能乖乖给你？”此话一出就有人跟着应和，四五个男人的声音，路执闭着眼睛想着，却被那个首领喝止住。“吵什么！”众人噤声，只听他继续说“我们要完成客户的要求，还请路先生见谅。如果您能不挣扎那就更好了，这样的话我们不需要删减任何，您的记忆可以得到最完整的保存。”“放我儿子走，就可以。”“好的没问题。”为首的男人愉快的答应了下来，让手下把路执从路先生怀里抱了出来。

汗味，血腥味，还夹杂了一点点鱼的味道，身上好像还有一些烟的残调。这是路执对于接手自己的男人的第一印象，路执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程度在很大一部分是靠嗅觉完成的，但不是因为视觉受限，而是因为他喜欢各种事物的气味。但是从今天起，他将对烟的余味厌恶至极。

“看来，你们就是为我而来……”路先生半倚在门边，笑了。蹲在他对面的男人也笑了，男人长相十分粗狂声音却有些阴柔“当然了，路先生这样高价值的人，有无数人会为您趋之若鹜的。”“那我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下我自己呢？”为钱的话，一切就都会好办很多。“对不起路先生，我们的职业道德只有先来后到，没有赎买事项。”

随之而来的，就是凄厉的惨叫声，生剖活取，将脊椎的皮肉一点一点划开，只要这个创口足够深，就可以看到那隐藏体内的记忆胶片，没有绽放的它，紧紧粘附在脊椎上，切断记忆胶片与脊椎相连的部位，更准确的说，是将它从脊椎上一点一点的撬下来，如果剜掉了骨头茬也没有什么关系，反正可以回去二次提纯，这是个精细活，一旦做不明白，整个胶片都要废掉了。

路先生的目光逐渐涣散了，可是他还是看着自己儿子所在的方位，为首的男人小心翼翼的收起胶片，放进了提前准备好的培养罐中，看向眼神呆滞的路执“小伙子，你在看什么呢？嗯？”路执仿佛被人唤醒了一般开始又踢又咬，却被为首男子抓着衣服的领子就拎到了与他视线平齐的位置“你杀了我爸爸！”男人带着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但是有风吹过，给路执的鼻子带来了有用的信息素。檀香，火药，两种味道难以置信的达到了和谐，“不，是你杀了他。”说完将路执扔在地上，带着罐子，晃晃悠悠十分轻松的转身离去，路执在地上滚了滚，还是爬了起来，用力想要撞向男人，却被身后的别人拦住了脚步。“小鬼，你想乱动的话，我不介意提前宰了你。”

梦里一切都恍若昨日却依旧清晰，父亲压抑的低吼，是他一生无法逃脱的梦魇。路执站在窗前，一把拉开了自己的窗帘，外面的世界，高楼林立，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住的也足够高，想来，连月亮都见不到吧。窗外巡视的无人机发现了路执，调过来对着路执看了两秒钟又安静的飘走了，大概是已经习惯了这里有一个每天凌晨三点多都在这里等太阳升起的男人吧。太阳还有的升起，但是路执的生命晦暗不堪。